寫對子

　　(通訊員：辛恒衛）

　　秦嶺深山鎮安農村把寫春聯，不叫寫春聯，叫寫對子。對子家家都貼，特別是過年，沒有貼上那用紅紅的紙、黑黑的墨寫成的對子，似乎就不熱鬧喜慶，更不像過年。

　　我的老家在鎮安縣西口回族鎮一個小山村，那時候，家鄉貧窮，文化匱乏，每年寫對子便成了一件上心的事。

　　記得小時候，每到臘月二十五后，父親就要忙著上街買紅紙、墨汁，然后請鄰村一位念過私塾，在鎮副食站工作的的遠房表叔到家來寫對子。父親比表叔年長五歲，卻畢恭畢敬地為表叔牽紙，我趴在桌沿邊睜大眼睛看著表叔一筆一畫地走筆，卻不敢出聲。父親說，寫對子時，小孩子在旁邊不能亂說話，萬一說出了不吉利的話，會影響一年的運氣。更重要的是，寫對子如果有人說話，會讓寫對子的人分心，要是寫錯一個字，或者是寫漏一個字，這一年家里就有大不吉利的事發生，等我和二弟上到初中，父親說，家中有了讀書人，不能再請別人寫對子，要求我和二弟來寫。我和二弟都上了初中，我的毛筆字咋練都難看，相反二弟的毛筆字比我寫得好，父親就選中了讓二弟開始給家里寫對子。想起二弟第一次寫對子，真不亞于面臨一場考試，父親識字不多，但站在二弟身后卻猶如一位主考官，看得出二弟心情很緊張，拿筆的手也哆嗦起來，他叫父親走開自個兒寫思想輕松些，父親嗔笑著說：“你這娃啊，寫字還怕別人看，好，我離開，你大膽寫?！钡雀赣H走開，我看到二弟拿了張白紙先練習寫了幾個字，然后才在紅紙上寫，寫了一會兒，思想不緊張了，運筆也自然了。那時二弟的字雖然不怎么多好看，卻也周正，總算他闖過了第一關。以后，左鄰右舍知道二弟會寫對子了，也都送來紅紙讓二弟寫，父親忙著接紅紙、送客，臉上泛著紅光，那高興勁，那自豪感溢于言表。

　　對子寫完后就是貼對子了，母親忙里抽閑地用白面熬些漿糊，我站在板凳上，用一把刷子蘸上漿糊往門框上一刷，二弟把選好的對子遞給我，我把對子貼在大門、內門上，頓時，屋里屋外紅紅的一片，意味著紅紅的一年開始了。

　　過春節串門、拜年，我也喜歡看人家門上的對子，那紅紅的紙、黑黑的字，也多是些吉祥如意的詞和句子。如喜氣盈門、辭舊迎新、招財進寶、五谷豐登、壽比南山等。正是這些樸素的詞語，用一種艷艷的紅和一種深深的黑傳達出一個平民對生活的小小祈求：平安、幸福、如意、豐收。

　　當然，也有的家庭主人根據自己的身份、姓氏、名字而組成些句子，那對子別有風味。我的一位鄰居，在過年時他自己作了一副對子，貼在自家大門上：公有私有更需國有；大田小田都是良田。橫批是：民富國強。這副對子含有鄰居男主人的名字“國有”，女主人的姓“田氏”，品味一下，當然覺得有趣。還有一位平時和我一樣愛“爬格子”的文友寫的對子：酒還是往年的酒，煙還是當年的煙。橫批是：平平常常。這樣的對子，和我們習慣中的對子確實大有不同，甚至讓人看起來有點好笑和滑稽，但當你仔細想一想的時候，也就能看出一個小文人對人生的淡泊與處世不驚。

　　有的對子也反映了人世的滄桑變化，記得我有一位窮了幾十年的農村姑夫改革開放后富了起來，心情舒暢，有感而發，請先生寫了幅長對子貼在他家中堂上：“耕種幾畝責任田，結構調整天地寬，忙也安然，閑也安然。兩層小樓加庭院，雞鴨成群豬滿圈，吃也安然，住也安然。平坦大路通莊前，生產生活極方便，走也安然，坐也安然。奉公守法心無憾，歪門邪道不沾邊，日也安然，夜也安然。黨的政策不變換，幸福日子將更甜，心也安然，神也安然。一家圍坐電視前，談笑今昔兩重天，不是神仙，勝似神仙?！?br/>

　　是啊，對子充滿了吉祥、團圓、安樂、幸福的美好之詞，也是社會生活日新月異的投影啊。這紅紅的紙、黑黑的字，送走了一個又一個舊歲，迎來了一個又一個新年。